【灿橙】【黑木街】（十一）
时间仿佛暂停在了这一刻，每一秒都像是跨越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繁杂的咒纹像是潮水一般飞快的从朴灿烈的眼角褪去，转瞬间变得无影无踪。
阵眼中的一颗黑曜石颤了颤，突然像是不堪重负一样，咔嚓裂开一道缝隙，随即便崩坏开来，化成一堆齑粉，剩下的晶石紧随其后，“咔嚓”的声音不断响起，没过多久，便纷纷化成了黑色的粉末。
来自灵魂和身体各处持续不断的疼痛逐渐淡化，消失，只有残留的那一点余感，提醒着朴灿烈这一切都不是幻觉，而是在刚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朴灿烈睁开双眸，被封印记忆的突然恢复让他有些恍惚，大量的回忆涌入脑海，令他在一刹那简直分不清哪些是现实。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睫。不知为何，他眼前的世界十分模糊，到处都是一片血色。
他反应了几秒的时间，直到麻木的嗅觉神经向大脑传递着四周的血腥气味，朴灿烈迟钝的脑海才突然意识到了原因。
那是喷溅在他眼中的血。
朴灿烈感到了一阵窒息。心脏疯狂地在胸腔乱撞，巨大的恐惧席卷着裹挟着他全部的冷静。他的大脑尖叫着挣扎，拒绝接受所有的一切，但满脸的鲜血，突然恢复的记忆无不在向他传递着那最令人崩溃的事实，无情地剥夺了他最后自欺欺人的权利。
朴灿烈僵硬地，慢慢地低下头，卑微又绝望，无助地祈求着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然而他还是看见了他的爱人，倒在他的身上，胸口插着一柄正握在自己手中的匕首。
朴灿烈认得这把银匕首。
它是Park家族历代家主权力的象征，它对于吸血鬼来说，既是致命的武器，也是通灵的圣物，任何人得到它，都会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耀，一直以来都是所有人争抢的对象。同时也更是朴灿烈所中诅咒的真正阵心。
而此刻，它被握在自己的手中，精准的刺进了金钟大的胸膛。
解除死咒的唯一办法就是死亡。Garcia没有说谎。但却并不是非朴灿烈的命不可。只要让中咒之人握着这把匕首，插进一位愿意承受这诅咒所有反噬之力的人的心脏，诅咒自会转移。
三年前，金钟大用自己三分之一的生命，封印了诅咒和朴灿烈的炽热情意。
三年后，他用自己所有的生命，彻底解开了禁锢着朴灿烈一百多年的枷锁，终于完成了朴灿烈曾经在黑木街向他提出的要求。
“……不……怎么会这样……”朴灿烈颤抖着双手，死死搂住金钟大的身体，却不敢拔出那把匕首，失控涌出的泪水和脸颊被喷溅上的血滴混合着跌落，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殷红的痕迹。
“钟大，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以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我不会再食言，你跟我离开这里，我们回家……”
“别离开我，我已经丢过你一次，不能再丢第二次了……”
朴灿烈一遍遍地亲吻着金钟大的眼睛，将近1米9的高个子男人此刻却无助的像个小孩儿，哭得撕心裂肺。
“别哭。”
金钟大心疼的听着爱人的悲唤，低声安慰，指尖轻轻勾住朴灿烈的衣角。
“我说过，只要我答应了，就一定会把每个客人的要求都办到。从此以后，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回家了。”
“回家？我的家就是你，你让我到哪里去寻？”朴灿烈哽咽，“你还没有收取我的酬劳呢，你要说话算话，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我求你了……”
金钟大眨了眨眸子，视线被泪水迷蒙成一片模糊，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已经收取过了。”他抬起手，抵在朴灿烈温热的胸口，感受着他鲜活有力的心脏，眷恋的蜷缩起指尖，妄图能带走最后一丝温暖。
“我要的是你全部的爱意，而你早在三年前，就将它们给了我。”
三年的时间在金钟大几千年的生命中，实在是太短了。他活得太久，见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爱恨离愁，独自度过这漫漫长生，却从未见过像朴灿烈这样身受枷锁却仍旧活得灿烂又恣意的人。
这个男人用他浓烈张扬的情意将自己深深镌刻在金钟大的心脏上，让他义无反顾的深陷其中，像是飞蛾扑火，捱过了三年孤独却又满足的时光，回报的是他完整的灵魂和生命。
但金钟大不悔。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眼睫越来越沉重，浑身的血液开始冷却，凝固，指尖变得冰冷。
金钟大并不恐惧死亡，他只是，有点遗憾。
如果他能与朴灿烈携手共度一生，那该多好。
“亲爱的，别哭……”滚烫的泪水滴落在金钟大的脸上，让他的心脏揪痛到颤抖，但他却已经无法承受。
“没关系的……你日后还有大把自由的时光，千万不要在我这里……耗上一生……”
“我知道我从未说过一句话，你虽然没要求过，但内心总归是希望的吧。”
“今天我将它说与你听。”
“朴灿烈……”
“我爱你。”
我的小太阳，一定要记得好好地活下去。
我真的，很爱你。
“钟大......？钟大？”朴灿烈颤抖着声音，沙哑地唤着他的名字，可是不管过了多久，都再也等不到怀里那人的回应。
他呆滞地抱着爱人逐渐冰冷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丧失了一切感知的能力。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他的小狐狸有那么多强大的本事，怎么会死呢？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他恍惚地将手指探到金钟大的鼻息间，固执地想着。
他的小狐狸一定是晕过去了，或者是在恶作剧，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坐起来笑自己傻，连这种卑陋的计谋的都会被骗的团团转。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朴灿烈摩挲着自己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的手指，竟一时无法思考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每一丝意识，每一片灵魂都在叫嚣着让他醒来，这不过是个梦境，是假的，金钟大还好好地在家里等着他归去。
他怎么可能已经不在了。
对，这一定是假的。朴灿烈茫然地想，摇摇晃晃地坐直身子。
随着他的动作，怀里安静闭着双眸的人被轻轻移动了一下位置。
那只一直抵在朴灿烈胸口处的手，因为距离的拉开，停顿了片刻便无力地垂了下去，跌落在地上发出极轻的声响。
朴灿烈怔楞地看向自己空落落的胸口，突然意识到。
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那抹温热的离开，他的心脏仿佛瞬间被锋利的寒风穿透，化为无数冰冷的刀子，在血肉里翻搅肆虐，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胸口被绞得血肉模糊，疼痛难忍却无比清醒。
原来他的小狐狸真的离开了。
朴灿烈呆愣了几秒，突然发出一声绝望泣血的嘶啼。
“金钟大.......你这个骗子！你回来......你回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求求你......你回来.....”
朴灿烈伏在爱人身上，彻底崩溃。他死死地搂住金钟大瘦削的，已经失去温度的身体，仿佛这样就不会让他离开自己。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自作主张一次不够，还要这么对我第二次......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我宁愿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如果他不曾见到他，金钟大就永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为别人赴死。
朴灿烈宁愿不要他的爱意，就算永远被困在枷锁中又如何，他只想让他好好活着。
他注定会让他的爱人失望了。
他怎么能不在金钟大身上耗上一生呢。
金钟大从未说过露骨的情话，但却有着最为深沉且炽烈的爱意。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只小狐狸更好的人，是如此不顾一切地爱着他。
再也没有了。
“嘶.......”
血肉被炙烤的声音突然响起，朴灿烈拥住金钟大的手臂剐蹭到了那柄插在他心脏上的银匕首裸露出的刀刃，被硬生生灼烧掉一大块皮肉。
如此的疼痛对于此刻的朴灿烈来说根本微不足道，锋利的匕首破开心脏时，金钟大只会比他痛一万倍。
等等……
心脏。
朴灿烈猛地抬起头，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又大胆的念头。
还有希望。
那一点细小微弱的火苗在他的胸腔里跳动着，逐渐扩散成燎原大火，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不妨孤注一掷。
他不能没有金钟大。
朴灿烈颤抖着手指，却比以往的任何时间都要坚定。他稳稳地握住匕首，猛地拔了出来。
他等待着那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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